一轉東京居酒屋「赤鬼」

孤櫻蹤影尚處處的東京四月，我開車來到了世田谷区三軒茶屋這條飲食店林立的小街，時間只是星期六的下午五時十五分左右，下車兜轉一番都找尋不到三軒茶屋 2町目15番之3 的位置，問一洋風居酒屋前沒精打采的穿著黑色女僕服拉客人的日本少女，她以聽死人的懶音日語說我們要回頭去轉右便是，原來眼大看過頭，迷你泊車場旁內街原來就是2町目15番之3 ，弄到我們在世田谷如日本電影《轉轉》三蒲友和 和 小田切讓 般在東京街頭上走來走去，人生轉轉，原來一切便在起點亦是終點。

描述了一堆找尋的過程，這個我要前往的地方，便是著名的居酒屋「赤鬼」，一個飲十四代清酒之聖地。整裝推門而進，已經坐著不少人客，桌上人人皆有酒盒或整支清酒，果然名不虛傳，是一個名酒場。先被男店員禮貌地攔門說已滿室，我們當然表現不捨得就此離開，再老闆娘人物出來問我能否八時前結賬，答其可以終得進坐。一看專門放酒的冷藏庫，有很多一升瓶，相當壯觀。看是日酒牌，十四代排頭三種應該是重點推之酒，亦注明十四代酒藏高木酒造為他們獨家釀造的十四代赤鬼PB (Private Brand) 沒有存貨了，那就先來這三杯，第一杯傾進是《十四代本丸(生詰)本釀造》，這酒甘口清甜只是600丹一杯，再來是兩杯俱純米吟釀(生)，「山田錦」酒米一隻是750丹，「雄町」酒米是最貴一杯850丹，明顯比「本丸」多了米香，後者更回喉之味複雜和濃烈，是三隻中最有性格的。酒餚就點了幾碟是日精選酒之餚和香港少食得的本鮪刺身、鮮螢火尤魚伴柚子味噌。精選中一碟以熟高麗菜葉捲包著小塊鮪刺身、水菜梗和水牛芝士的卷物，相當出色，那個配搭絕對藝高膽大，如忌廉的香滑芝士配上軟軟口感的鮪刺身特有鮮甜味，熟高麗菜葉供應了水份在口腔混合，真是好味到令人無話，只懂手掩嘴叫 :「おいしい(好味) ! 」

黃昏過後酒場氣氛漸濃，我謹記今天是來試酒，而且有車要開，不能多飲，淺嚐後便推旁友人去試飲，這下可苦害了酒量一般之香港劍友大啖吞，飲到微醺，最要命他將一杯十五年古酒《達摩正宗》剩餘三分二來一下乾掉，這類黃湯古酒酒精度可比較濃，不熟清酒酒性的人往往就是覺得清酒甘甘香香，但最殺死人就是這清醇美味，冷凍了便當成飲料或當啤酒般飲，清酒酒精度是啤酒的四倍，那飲量一多不醉才怪。古酒上桌時我嚐了一點，是不俗的，比較深色的古酒清淡，但卻很幽香，配上淡淡黃色酒身，是很易一杯又一杯之物。當晚亦嚐到香港沒有的兩種高佔清酒排行榜的《鳳凰美田》，「碧判」和「生濁酒」，後者鮮甜乃香港難進銷的生酒，飲飲無妨，前者不飲也沒有損失，只是一過場酒，乏善可陳。

再看酒牌，看到有《〆張鶴大吟釀》，1300丹一杯，我當然捧場一飲，友人謂有酸味，我知道乃此酒特性，放一下便會有變化，這是給懂飲酒舌頭靈的人飲的好酒，私下我覺得此酒比十四代更好飲，是更複雜味道的上好清酒，而在其酒瓶上，有幾行漢字詩:

一盃復兩盃
多不過三四
便得心中適
盡忘身外事
更復強一杯
陶然遺萬累

這兩天在東京的劍道練習令人累了，真是需要陶然遺萬累，盡在這杯《〆張鶴大吟釀》，明天便要踏上綾瀨東京武道館作一個幾廿年練習的審查判定，但我覺得反而不及今晚來訪「赤鬼」的興奮。帳單還算便宜，竟比池袋的燒鳥店便宜。結帳後揭開暖簾步出店門，回轉拍攝一張相，完成今趟朝聖之訪。此際一陣強勁夜冷風，吹起幾片殘櫻飛動，在店前空中轉轉，我拉起衣領在寒風下有感人生何妨不就是一場轉轉，這時耳際響起一首 周潤發唱、羅大佑作曲、已故 林振強作詞的舊歌《飛沙風中轉》(註1)，人生轉轉，人有相聚有別離，物有循環有消散 ，我懷念東京的街頭景物和老劍道場的油黃舊地板，但當人生將要面對一種時代的結束，酒後便感覺到更失落更無奈，而作為旅人也許心隨景物而轉，將一期一會這迫切感轉化成一股情懷，可能就是日本人稱之「旅愁」吧 ! 「赤鬼」和世田谷可是一個不錯的地方，我會再來的......


「赤鬼」地址: 東京都世田谷区三軒茶屋2-15-3
TEL: 03-3410-9918
http://www.akaoni39.com/

後記: 「赤鬼」有好水可以order，250-300丹一大樽，不愧專業賣酒場，這水便是令飲者不易醉和不破壞口感的良好湧水，香港賣清酒的應該一學。



(註1)希望各位一看《飛沙風中轉》
https://youtu.be/57OC1E5q1_s
https://youtu.be/zgecHX6QKa8
敬請細味歌詞。此乃昔年電影《我在黑社會的日子》主題曲。

【2010/04/27 日報AM730 酒藏浪客 專欄撰稿】